給化為千風的爸爸

   爸爸的個性嚴肅嚴謹又有溫暖，責任感和浪漫。

　　和爸爸年紀相差30歲。在我有記憶的時就知道他每天清晨都出門散步，我為了要和爸爸一同散步，必須千交待萬交待媽媽一定要在清晨爸爸出門前叫醒我。清晨規律的運動習慣一直維持到頻繁進出醫院之後才被迫停止。

　　小時候，每到炎炎夏日吃完晚飯後，爸爸總是到後院搖扇子乘涼吹晚風，而我都在他身邊嘻鬧。他經常拿手電筒往天空指導我認識天上的星星：天蠍座，獵戶座，天琴座，銀河...等等，甚至曾半夜起床一起等待月全蝕。媽媽也說，爸爸曾經騎機車載她到沒光害的地方看流星雨，我只能用羨慕的口氣說，好浪漫喲....

　　爸爸是我的自然科老師。在小學四年級之前，我總愛當爸爸的跟屁蟲。記得他在錦屏國小服務時，星期日總是跟著爸爸到學校看他做蝴蝶標本；也曾和我爸爸一同到大坡池欣賞濕地的候鳥；到羅山，電光看泥火山地形。因為爸爸那時要做池上螢火蟲分類統計，在夏天晚上一起到田野抓螢火蟲。爸爸是池上文化解說學會擔任解說員，特別為我和來池上遊玩的朋友解說池上的活斷層。只要和爸爸出門到野外最常問的一句話就是：爸，天上的那片雲叫什麼名字？那棵樹叫什麼？這植物叫什麼名字？因此我認識兔兒草，蒲公英，無患子，馬櫻丹，虎頭蜂窩，高積雲，凝結雲.......爸爸無所不知，就像是一本自然科活字典。

　　我的爸爸是客家人，在家排行老大，因此可以想像他的個性是剛直並且很有責任感，其中帶有擇善固執的脾氣。關於這點我媽媽或者爸爸以前學校的同事，超過半數都會同意這個說法。在我尚未社會化之前個性頑劣任性，又愛頂嘴，和前面二位姐姐乖巧個性截然不同。我家父母沒有黑臉白臉區分，只有黑臉和超級大黑臉。每每都是我媽出面處理我的問題，若處理不了就向我爸爸告狀。最後的結果是，爸爸只要一個眼神，或者只要清個喉嚨，根本不需要動口，我就立刻乖得像隻貓一樣順從。媽媽說，他有一種天生的威嚴感。

　　國中之後離開池上在外地求學，後來曾經去加拿大遊學一年，我和爸爸都有書信往來習慣。爸爸字跡永遠工工整整，充滿關心和愛。近日翻閱爸爸的手稿，看到媽媽保留著年輕時爸爸寫的二封真誠又情意滿滿的情書，和在台北受訓時三十多封的家書，也有姐姐和弟弟寫給爸爸的信件。甚至我還看過爸爸寫給幼稚園的孫女全文都是注音符號的卡片。文字筆談，原來是我們家情感聯絡的方式之一。

　　爸爸的貼心總在他平日開車時合宜地表現出來，他會準備不同的錄音帶，舉例車內的乘客是祖母，就以祖母為主，大家一起聽佛經！若乘客只有我，就聽他喜歡的交響樂，日本童謠或者陳芬蘭的台語老歌。另外，他默默地蒐集四大本姐姐投稿被刊登的文章，整齊的剪報與記錄日期。爸爸不僅在工作或有興趣的研究上要求嚴謹，平日生活閱讀上也都不馬虎。

　　聽爸爸述說讀師範學校時，他存錢是為了買詩集，買了詩集後還會特別到詩人家門外等待簽名，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爸爸曾經是文藝青年追星族。大約三年前，我和爸爸在池上第二次看月全蝕變化，天上剛好有雲快速飄過，我只說：哇，好多雲啊～爸爸看到淡淡地說，人生如浮雲。

　　去年(2018)年底爸爸的癌症復發，爸爸對我說，大自然裡有花開就會有花謝。人是大自然的一部份，他並不害怕死亡，因為那是定律。在他生病住院期間，我擔心他待在醫院太無聊，每週都和他報告一些社會政治俗事，偶而上網和他一起看直播棒球比賽，一起分享喝紅棗精預防便秘，陪他病房散步。他向我說，每週末台北花蓮來回很累吧？我說不會啦，媽媽日夜不分陪著住院照顧您比較辛苦。生病之後他更擔心祖母的身體健康與起居，特別安排叔叔接手他過去多年的責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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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思念太多而篇幅太短。爸爸，美好的仗您己打過！如同您喜歡的《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》交織的樂章內斂中又帶著炫麗精彩。相信您的平時為人處事態度在我們子孫輩心目中是永遠的典範。無論如何，我很慶幸這輩子能當您的女兒！也以當您的女兒為榮。最後以曾經聽爸爸朗頌過心目中最喜歡的一首詩歌詞做為結尾，我知道爸爸己化為千風。

《千の風になって》 ＜化為千風＞　
I Am A Thousand Winds

請不要佇立在我墳前哭泣

我已不在那裡

我沒有沉睡不醒

化為千風

我己化身為千縷微風

翱翔在無限寬廣的天空裡

秋天  我化為陽光 照耀於田地間

冬天  我化為白雪 綻放鑽石光芒

晨曦升起時 化身為飛鳥

輕聲喚醒你

夜幕低垂時 化身為星辰

溫柔守護著你

請不要佇立在我墳前哭泣

我已不在那裡

我並沒有離開人間

化為千風

我己化身為千縷微風

翱翔在無限寬廣的天空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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